第二天褚卫接到华海俊的电话的时候,听说他被他爸给打了一顿,然后那些个手办全都被没收了,一个不留。
虽然昨晚这些东西活灵活现的样子比较恐怖,但是华少爷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舍不得,这可都是他珍藏多年的宝贝。
花了他不少心血,现在这么说没就没了。
褚卫表示了一丝丝的同情之后,转手就挂了电话。
因为魔石又一次出现,褚卫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更加的明显了,好像有一只手在暗中操作着什么,就是针对他们来的。
但对方太过于狡诈,没有留下蛛丝马迹,目前追寻起来还有些困难。
既然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,那肯定还会有后手,褚卫干脆静静地等着对方出手。
当下,他的心思又被那个什么家族聚会给吸引了。
因为华榕决定去参加这个聚会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去,但是不管什么决定,褚卫都是支持的。
时间一眨而过,转眼就到了月底。
大家平日里都有工作,所以聚会就选在了周末的时候。
华家每年都会有好几场家庭聚会,但是只有年底的这场聚会是华榕参加过的,所以这一场聚会老头子格外的重视,也办的相当的隆重。
一大早就将所有的家人都叫了回来。
老爷子跟原配生了三个孩子,两个姑娘,一个儿子,那个儿子就是华海俊的父亲,华锐。
华锐也是唯一一个跟华榕走的很近的人,连带着华海俊跟他的关系也颇不错。
而这些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,各自有了孩子,所以家庭成员比较多,唯一还没有结婚的也就只剩下华榕了。
华榕每次都是来的最晚的一个,但是因为老爷子护着,大家也不敢有什么意义,就算有,也不敢明面上提出来。
因为华榕不仅仅是老头子的儿子,还因为他的手段厉害,年纪轻轻就已经接手了他母亲手底下所有的产业,并且在短短的日子里做到了现在的规模。
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,华榕都得罪不得。
更不用说老爷子身体不好,眼看着就要驾鹤西去,这遗产还不知道怎么分配呢。
总之来参加宴会的家人各怀鬼胎,各有想法,没有谁不在为自己打算。
……
十一月的天逐渐冷了下来,大概是因为之前在魔界受过伤,褚卫比起以往,稍微畏寒了一些,现在穿着正常人穿的衣服倒也差不多。
华榕给他配了一身浅色的薄大衣,还裹上了一条奶白色的围巾,看上去乖巧极了。
“师父,这围巾是不是太夸张些。”
他往年可从来都不需要这个东西的。
华榕揉了揉他的脑袋,轻声道:“你之前伤到魂魄,暖一点好,还挺可爱。”
一个大男人被说可爱,可真是可可爱爱。
褚卫没法反驳,但是却发现师父跟他穿了同款的大衣,只不过颜色稍微深了一些,顿时一点意见都没有了。
冬天的天黑的也比较早,等他们开车往老宅过去的时候,路两旁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,车水马龙的路上到处都是亮闪闪的车灯。
褚卫坐在车上想着,待会要是有人想为难师父,师父不屑与这些人计较,他可不会心慈手软,该骂的骂回去,该打的打回去,可不能让师父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。
他不知道,这群人可都怕着华榕呢,谁敢让他受委屈。
没了术法的加持,车子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老宅。
之前褚卫来的时候,只去过华海俊的房间,也没心情仔细观察过这里,但是现在看来,这宅子里的布置也是请高人看过的。
大门前就有停车位,一眼看过去全都是豪车,这么一比,华榕这辆黑色的轿车,显得低调极了。
下车前,华榕还给他理了理围巾,将他巴掌大的脸都给遮掉了半个,显得更像个小孩了。
大门口有门卫看着,一看到华榕过来,连忙跑过去,叫了一声“小少爷”。
华榕淡淡地点了点头,便牵着褚卫往里面走。
院子很大,前面就是花园,一条路通往后面的主屋,路两旁全都是造型独特的灯,将整个院子都照的透亮。
这么一来,半夜就是有小偷,大概也是不敢进来的。
两人一路进了屋子。
屋子里暖气很足,迎面而来的热浪将褚卫整个人连都熏红了。
“小少爷回来了。”
“快通知先生,可以上菜了。”
“小舅舅好。”
“小舅舅好。”
“小舅舅好。”
“小舅舅好。”
“小舅舅……好。”
一路过去,不停地有小孩子跟他打招呼,其中还有一个眼熟的少年,就是那天去公司找华榕的。
奇怪的很,虽然那天华榕非常的不给面子,但是这孩子看到他态度还是好的不行,仿佛那天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褚卫尚且不明白,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,从小就要懂得察言观色,什么样的人能惹,什么样的人需要尊敬,都是有门道的。
华海俊从楼上跑下来,乐滋滋地叫道:“小叔叔,您可算来了,刚才我爸还在念叨你呢,褚卫,你也来了。”
华榕对着别人不假辞色,但是对着华海俊却是淡声问道:“你爸呢?”
华海俊:“爸爸在爷爷房间里呢,您……您要不要过去看看。”
华榕牵着褚卫往里面走。
过了客厅,一楼就有个朝南的卧室,就是老头子住的地方。
还没进去,就听到里面传来华锐的声音。
“老么回来了,我扶您起来。”
一个毫无劲道的声音缓缓响起:“回来了?”
华锐:“回来了,我给您将轮椅推过来。”
老头:“好,好。”
华锐将老爷子扶起来,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华榕。
“回来了,爸一直念叨着你呢。”
褚卫透过华榕的肩膀,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爷子。
老头子满脸的死气,确实时日无多了。
他看着不过也就六十多岁的样子,一般人在这个年纪,身子骨还健康的很。
老头子很瘦削,脸色蜡黄,连着眼珠都泛着黄色。
这大概是肝脏出毛病了。
有钱又如何呢,再有钱也买不到健康的身体。
华榕牵着他走进去,一声不发地看着他。
老头子笑了起来:“你回来……回来就好。”
屋子里的气氛乍一看有些压抑,但是褚卫却一点也不同情这个男人。
华锐看着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,连忙推着轮椅进来,扶着老头坐上去。
“爸,吃饭吧。”
餐厅里有个跟会议桌差不多长的餐桌,等老头子入座之后,其他人这才坐下。
华榕挑了一处最远的位置,跟老头相对儿子,两人之间直接隔了几米下去。
但是大家的表情都习以为常,想来以往聚会都是这样的。
褚卫就坐在华榕的身旁。
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人似有若无的打量,探究的,疑惑的,这要是多一双眼睛,怕是要贴在褚卫的身上。
别人不敢正大光明的打量他,他却是敢到处看的,华家这气氛,不像是正常的人家,吃饭吃的跟领导开会一样。
然而,开饭前,老爷子却是慢吞吞地说道:“今天这顿饭……大概也是最后一顿了。”
话音刚落,就有人说道:“爸,您说什么你,以后吃饭的机会有的是。”
“就是,爸,现在医学科技这么发达,您还……说这话干什么。”
“爸,您要是想吃,我们天天陪您。”
老爷子看着他的两个女婿,脸色没那么高兴,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: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,不用你们在这拍马屁。”
这话将人给堵了回去,两人面色讪讪地,没再开口。
这个时候,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,手里还拿着一份公文包。
大家显然都是认识这个人的,这么一瞬间眼神有了变化,震惊的,惊喜的,忐忑的。
褚卫就是不用猜,也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。
果然,那人走到老头子身旁,从公文包里,拿出了一份文件。
“遗产……遗产我已经分配好了。”
刚刚还嘘寒问暖的众人,这会都不说话了,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老爷子手中的那份文件。
虽说两个姑娘都已经结婚,嫁出去了,但是分遗产怎么都该沾上那么点。
老爷子这么有钱,即便是沾点边,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
大家全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老爷子,大气都不敢喘一声。
“我名下所有的不动产,股份,都已经作了分配。”
老爷子说完,却是抬眼看向华榕。
跟别人不同,华榕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这些钱在别人眼里有如天价,可是在他眼里,却是一文不值。
“百分之四十留给华锐,百分之四十留给华榕,还有百分之二十,两个姑娘各占一半。”
这话一出,客厅里顿时骚动起来。
明显有人是不满意的,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他的女儿女婿,而是大姑娘家的儿子,也就是老爷子的大外孙。
“外公也太偏心点,您生病的时候,我妈鞍前马后的伺候着,什么工作可都放下了。”
大姑娘华彤立刻呵斥道:“你给我闭嘴。”
老头子一点也没有要理外孙的意思,而是将目光全都落在了华榕的身上,颤着声问道:“这样分配,你有没有意见,你要是不满意……”
华榕:“没有不满意的,挺好。”
该他的东西,可没有要拒绝的道理。
老爷子笑着说道:“满意就好,满意就好。”
大概是看在这么多遗产的份上,华榕头一次在这里待到晚饭吃完,虽然全程都在给褚卫夹菜,但是好歹没有半路走人。
吃完饭,老头子就睡下了。
华榕被华锐叫去谈事情,走之前他告诉褚卫在屋子里等等他。
褚卫挥了挥手:“你去吧,我去找华海俊。”
这屋子里,也没谁敢动手,华榕便放心的离开了。
他记得华海俊的卧室,准备上楼找他来着,却是没想到身前拦着一个男人。
这人褚卫认识,就是那个饭桌上提意见的大外孙。
“我看你也就刚成年,年轻这么小就知道以色侍人,好本事,我小舅舅看来很疼你啊。”
曹路平好不容易找到机会,他不敢对着华榕做什么,但是别的人可是不放在眼里的,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。
光是看着这张脸,就知道是个什么角色,在他的圈子里可是看得太多了。
褚卫眨了眨眼睛,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着,就这么一个动作都透着几许说不出的风情。
曹路平不得不承认,这是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。
他那点想要羞辱的心思突然就换了方向,忍不住往前多走了一步,靠近了他。
“我看你也就是想要钱,刚才听到我小舅舅得了这么一大笔财产是不是很高兴,开个价,多少钱,嗯?”
说着露出一个极为挑逗的笑,上下打量着他,眼中全都是不怀好意。
“我可比小舅舅年轻多了,不仅能给你钱,还能给你不一样的感受。”
要是能撬了小舅舅的墙角,又何尝不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情。
是这个小男生自己贪心,可怪不得他。
褚卫抬起眸子,看着他。
原本就靓丽的面容配着这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,更加令人动容。
曹路平甚至已经想象的出,自己玩弄眼前这人的模样了。
那点小心思顿时变得急不可耐了一些,甚至想要伸出手来拉他。
然而,伸出的手却是落了空。
褚卫淡淡地问道:“屁放完了吗?”
曹路平一愣,这人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,他是不想混了吗?
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前的人用着一种淡漠到几乎寒凉地语气说道:“放完了,那就……滚吧。”
说完胸前就伸出了一只手揪着他的衣服。
眼前的画面顿时天翻地覆起来,曹路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便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。
这一下摔得极重,摔得他脑壳都有些发晕,一片空白,什么都想不出来,连叫声都咽在了嗓子里。
褚卫站直了身体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吐出两个字:“傻逼。”
这么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周围的人,华彤惊叫着跑出来:“平平,平平你怎么了,谁干的。”
曹路平终于缓了过来,他伸出手指着褚卫,嘶了一声,说道:“他打我,我都没……惹他,他无缘无故就打我。”
褚卫双手插在兜里,几乎轻蔑地看着他。
华彤显然跟曹路平想的一样,华榕他们不敢得罪,但是这个小男生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,难道还不敢动手吗?
她站起身,猛地抬起了手,竟然就要打他,但是手臂还没落下呢,就被人给抓住了手臂。
抓他的不是别人,竟然是华海俊。
华海俊心慌的厉害,连忙问道:“大姑姑,大姑姑这是干什么呢?”
侄儿为了你的性命着想,必须得拦着你,这可是外星人,一只手能将你丢出去的外星人。
他心里都快咆哮了,可是就是不能说出来。
但是落在华彤眼里可就不一样了,她厉声道:“俊俊,这人打你表哥,你怎么还拦着我。”
华海俊:“误会,肯定是误会,褚卫他不是这种人。”
他心里苦笑,要是真动手,他表哥这会可能已经飞出去了。
这地方顿时就热闹了起来。
华彤本来今天就一肚子的火,虽然她是嫁出去的姑娘,但也是从小在华家长大的。
华榕不过是个私生子,是她妈还在的时候就生下的私生子,凭什么跟她弟弟一样,继承一样多的遗产。
他一天没在这个家长大过,一日没尽过为人子的责任,现在却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多的家财,还让这么一个以色侍人的小男生欺负到家里人头上。
这简直就是太离谱了。
华彤狠了心,无论如何也要揍这个小男生一顿,出了她心头的那口恶气。
她猛地甩开手,对着华海俊说道:“放开我。”
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抓褚卫。
华海俊一把抱住她:“大姑姑,大姑姑你冷静一点,你打不过他的,求你了,我是为你好啊!!!”
这么大的动静,全家都被惊动了。
华锐跟华榕很快从楼上下来,便看到疯了一样的华彤,还有死死拦住她的儿子。
华锐沉着脸:“都在闹什么,还嫌家里不够乱吗?吵着爸睡觉,我可不管你是谁?”
来之前,华彤精心梳好的发型乱了,整个人都显得狂躁的很。
她抢先一步道:“这哪里来的野小子,在我家还敢打我儿子,这世道是没王法了吗?”
华榕静静地走过去,上下打量了一下褚卫,抬手理了理他的围巾:“碰到你没有?”
褚卫摇摇头:“没碰到,就是有些人放的屁太臭,呛人。”
华榕眼神落在曹路平和华彤身上。
曹路平敢对着褚卫说些混账话,但是一对上这个小舅舅就发憷,就这么一个眼神就慌的很,连带着有些害怕,自己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说出了那些话。
这么一想,就有些后悔起来。
华彤大概是气急了,平日里不敢得罪华榕,可是这人手都伸到她儿子身上来了,让她如何能镇得住。
“华榕,这么些年咱们姐弟几个可从来没对你说过什么,你不愿意见爸爸,不喜欢我们这个家,谁也没意见,可别一边说着讨厌,一边拿着爸的遗产,你自己不觉得很好笑吗?”
华锐忙说道:“大姐,你别再说了。”
华彤怒道:“为什么不说,你们不敢,我敢,论辈分,我还是他姐姐呢,凭什么非要我们过得这么小心翼翼,捧着他,吃他家大米,喝他家粥了。”
华锐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。
他对着华榕歉意道:“你先走吧。”
然后看着褚卫:“改天我单独请你们吃饭。”
他本来以为这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弟弟会就这么离开了,谁知道他竟然没走。
华榕等到华彤说完了,才对着褚卫问道:“他刚刚说什么了?”
褚卫看着围着的这帮人,顿时红了眼眶。
“他说我以色侍人,还问我多少钱可以,还说他比你厉害。”
褚卫每说一句,华海俊就倒抽一口气,连着话都不会说了,只敢心里让这个表哥自求多福。
以他这一年的观察来看,褚卫简直就是小叔叔的逆鳞。
小叔叔什么都可以不在乎,但是谁要招惹上褚卫,那简直就是在……找死啊。
屋子里还开着暖气了,众人却是觉得心头一凉,跟寒风刮过一样。
华海俊陡然打了个冷颤,非常有眼力见地往后退了又退。
华彤显然不知道之前还有这么一回事。
曹路平顿时急了:“他乱说,明明是……明明是他勾引我,他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呢,就感觉有一只大掌紧紧地箍住他的脖子,将他硬生生地提了起来。
“啊啊啊啊……你快放手,你会杀了他的,会杀了他的……”
华彤急了,看着难以呼吸的儿子,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。
华榕看着曹路平的眼神宛若看着什么死物一样。
褚卫也怕师父一时心急,万一没控制住力道,把这人给直接折了。
他连忙伸出手,拉住他的手臂。
“师父,算了吧,我已经揍过了。”
华榕看了看他,说了一句众人都难以置信的话:“你总是这么善良,听你的。”
说着松开了手。
曹路平摔坐在地上,大口地喘着气,他丝毫不怀疑,刚刚小舅舅是要杀了他。
谁会在生死面前无动于衷,原本就惧怕,这会更加恐慌。
场面安静的很,说是落针可闻也也不为过。
此刻在众人的眼中,华榕就像是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魔,身上那股子冷劲,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慌。
华榕牵着褚卫的手往外面走,刚转过身呢,又停下了脚步。
“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,但还是想介绍一下,他是我爱人。”
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这座宅子。
一群人面目面面相觑。
华彤跟个疯子一样,竟然哭了起来。
“早知道,这个家我就不回来了。”
华锐看着这帮人,就知道他们对华榕的误会颇深。
这些矛盾都是他爸留下的。
华锐冷着脸:“你以为人家稀罕这么点遗产,他全都捐出去了,一份不留,就在刚刚。”
华彤和在座的各位全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。
这么多遗产,就这么捐出去了?
脑子没病吧。
华锐觉得有些无力。
“行了,都回去吧。”
刚才华榕已经告诉他了,爸爸活不过十二月,就剩下这么点的时间,可是这些人心里想的都是那点遗产。
华榕家大业大,早就不是老头子比得上的,能在乎这点东西?
华锐满心疲惫的上了楼。
华海俊眼神落在那个表哥身上,神情复杂,也走了。
华家的闹剧似乎就这样落下了帷幕。
回去的路上,褚卫还是能感觉到华榕不开心的。
哪知道这人摸了摸他的脑袋,说道:“下一次再遇见,直接丢出去就行了。”
显然,他以为的不开心,跟实际的不开心,不在一条路上。
褚卫原以为会被欺负的聚餐,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去了。
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,接下来褚卫过了非常风平浪静的一个月,没有委托案,没有什么刺激的鬼怪,每天只需要上上课,下课跟着宿舍同学打打游戏聊聊天,周末的时候,就在书店练练字,看看书,安逸到都以为自己过上了退休的生活。
十二月末的时候,老头子去世了。
褚卫跟着华榕去参加葬礼。
老爷子在商界还是很有名的,即便是葬礼从简,那天也有不少人前来吊唁。
在华锐的请求下,华榕还是跟着他一起接待来宾,让褚卫跟华海俊待在一块。
但华海俊毕竟是走了爷爷,情绪不是很高涨。
褚卫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待着了。
葬礼是在殡仪馆举行的。
这个地方每天都会接待大量的死者,阴气十足,简直就应了那句周围全都是人的说法。
褚卫的眼睛可看阴阳,这人群挤挤的画面,但凡换个人来看,怕是都能当场晕过去。
但他从小看,倒也习惯了。
褚卫靠在门边,看着不远处的师父面无表情地跟在华锐的后面。
对这个哥哥,师父想来还是在乎的,不然不至于做这种事情。
看着看着,便有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。
是个不知道谁家的鬼魂,看着还挺年轻。
那个鬼魂抬起了一直手,手里还夹着一封信。
褚卫站直了身体:“给我的?”
鬼魂送信这事怎么看怎么显得诡异,但是这人却是点了点头,看这样子,似乎是个哑巴。
鬼魂的东西不能乱接,接了就是应了对方的要求的意思。
他自己明明白白的很,怎么会做这种事情。
褚卫摇摇头。
这鬼魂将信放在了地上,就自己飘走了。
信封很普通,上面还带着印戳。
褚卫看着这个印戳,总觉得很熟悉,可又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。
谁会给他送信,用的还是鬼。
褚卫承认自己确实对这封信感到好奇,但是这东西看着就不正常,指不定有什么危险。
危险的事情要少做。
少一点好奇心,就能活的更久一点。
他刚想着忽略这封信,完全不管这点好奇心的时候,不知道是谁突然从背后推了他一下,褚卫一脚踩在了这个信封上。
某种磅礴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,震得他的脑壳发麻。
“魔族残害人类,手段残忍,你勾结魔族,简直罪无可恕。”
“快交出魔族之子的下落,不然便要受着斩仙台之苦。”
“杀了他,杀了他,杀了他……”
冰冷,绝望,无力,无数情绪掺杂着些言语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褚卫的脑海。
这是怎么回事?
他为什么会听见这些东西,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。
那种满心藏着的愤怒和杀意,几乎要将他的胸腔填满。
褚卫……褚卫……
哈哈哈哈哈,你可真是可爱的孩子。
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你的眼前,可是竟然还拿仇人当师父,还爱上了他。
这可真是可笑至极,可笑至极。
你当真以为你有什么奇缘,能碰上这世外高人,能得到这么一份得天独厚的爱。
他不过都是在赎罪罢了,他根本就不爱你。
凭着他的本事,会到现在都抓不到魔族的踪迹?
不是他抓不到,而是他不敢抓,因为他害怕他那些曾经的恶行,全都揭露在你的面前。
醒醒吧,你曾经被这些愚蠢的人类给抛弃,他们要害你,要杀你,要将你祭奠给那些死去的冤灵。
他们都是不值得你去爱的。
他们都是杀你的凶手。
想知道真相吗?
那就去墓里面寻找吧,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。
“卫卫……卫卫……”
褚卫猛地往后退了一步,喧嚣的人群顿时又涌入耳朵。
刚刚那种几近绝望的情绪和杀意慢慢地从身体里退却。
华榕站在他的身旁,正着急的看着他。
褚卫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,他有些慌张地问道:“师父,我刚是怎么了?”
华榕周身都散着让人难以接近的杀意,看的人不敢近身半步。
褚卫没见过这样的华榕,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。
“师父。”
华榕:“在我眼前搞这种动作,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他们吗?”
他转头看向褚卫: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刚才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荡,褚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周围还站着好多人,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。
华榕猛地捏住他的手:“不管看到什么,都不要信,也不要听。”
褚卫抬头看着他,轻声问道:“那真相是什么呢?”
这么些时日发生在周围的事情,他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师父好像在掩藏着什么东西一样。
被炸毁的墓穴,被销毁的魔石,看上去跟魔有关系,但仔细地想一想,不仅跟魔有关系,还跟他有关系。
褚卫其实很矛盾,他看着华榕,不由地问道:“我一直都很相信师父,不管什么时候都相信师父,别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,所以师父可不可以告诉我,当初在山里捡到我,收我为徒,真的是因为缘分吗?”
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一直以为是上苍看他日子过得太苦了些,所以给他送了这么一个无所不能的师父。
他将师父当成了唯一的信仰,唯一想要守住的存在。
但是现在想来,哪有这么多的缘分。
华榕捏着他的手慢慢地收紧。
“你想知道的事情,总有一天我会全告诉你,但不是现在。”
褚卫:“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,为什么不是现在呢?”
华榕看着他,眼里像是藏着极大的愤怒,极大的无力,搅揉混杂在一起,让他整个人都显出一份平日里没有的慌乱来。
褚卫又心疼了。
他一头撞进华榕的怀里,紧紧地扣住他的腰。
“师父现在不想说,那就不说了,我也不问了,对不起,我不该问这些东西。”
褚卫觉得自己很矛盾,但是唯一能坚定的是,不管是谁,都不可以伤害眼前这个人。
如果真的有前世,如果前世他真的对不起自己,那现在也都已经弥补完了。
他的这一生是因为师父才走到了今天,才有现在这样的生活。
当下的自己,才是他自己。
华榕扣紧了他的腰,声音带着苦涩。
“不,不是你的错,你有权利知道真相,但不是现在,你要相信师父。”
褚卫连忙点头:“我信的。”
这十几年来,一招一式教他的是华榕,陪伴他长大的是华榕,没有理由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信,就随随便便怀疑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的人。
那也太不是人了。
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。
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地将目光放在了华榕的身上。
怎么说也是老头子的葬礼,就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,难免不上规矩。
但是华榕是什么人,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,绝对做不出这么有失礼仪的事情,更何况就算做出来了,那也肯定不是他的错。
刚才大家可都看见了,是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孩先投怀送抱的。
众人不由地又开始窃窃私语,现在这些小男孩怎么都这个样子。
华榕松开褚卫,看着脚下还躺着的信封,冷笑了一声,弯腰捡了起来。
褚卫刚想阻止来着,可惜这信已经被他拿在手里了。
褚卫看着华榕的眼神,忍不住问道:“师父拿这个做什么?”
华榕微微垂着眸子,勾了勾唇角:“对方这么费尽心思的来送信,不给点回礼,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。”
葬礼该走的流程也走的差不多了,有华锐在,剩下的事情跟华榕也扯不上关系了,他也不在乎别人那些眼光,谁要是有异议,当着他的面来说。
他拉着褚卫出了殡仪馆,带着人上了车。
褚卫系好安全带,车子风一样的驶了出去:“我们去哪?”
华榕:“到了,你就知道了。”
而此刻的殡仪馆,众人互相看了一眼,顿时摇了摇头。
这还是葬礼呢,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拉着人出门,瞧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,也不嫌丢人。
褚卫自然不知道,背后这些人是怎么想他的,他这会跟着华榕出了市,车子一路开上了高速,完全不知道这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。